『魔都狂躁曲』


——魔都『卡欧斯弗莱姆』的中心,红琉璃城的倒塌和影子的暴走。

这是震动城市的轰鸣声的真正来源,是在场所有人目睹的恶梦般的景象。红琉璃石中红与蓝交织舞动,用这些美丽的宝石堆砌而成的美丽城堡,就像沙子堡一样被轻易地粉碎。

对于了解魔都的人、对于魔都的居民来说,这等同于天塌地陷般的冲击。原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变得模糊——而这对于不太熟悉魔都的人们也不是例外。

「——」

外来访客专用的魔都旅馆房间里也传来了剧烈的震动。有些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人紧张地使全身僵硬,有些人尖叫着摔倒,有些人试图在动摇中寻求安慰。

然而,尽管反应各异,袭击他们的真相都是『威胁』。在被困住,被本能恐惧捕获的时候,无法挽回的事态已经——

「「——大家,冷静下来!!」」

刹那间,一股锐利的『重叠』的声音切割着僵硬的时间。

房间里响起了两个声音——同质的声音击打着鼓膜,甚至激发了陷入停滞思绪的大脑。

面对发出锐利声音的两个黑发人物,那些抬起头的人们各自伸出了胳膊,

「不要停下!如果对付那个东西的处理滞后,我们所有人都会丧命」

「吞噬城堡、还要继续吞食空气,太嗜食了。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行动,牺牲者将迅速增加!」

「——」

「「——卡夫马・伊鲁克斯!」」

就像共同追求思考一样,两个男人的目光汇集在一个人身上。

被注视的棕色皮肤的男子——卡夫马・伊鲁克斯瞪大了眼睛,陷入了混乱之中,不知道该面向哪个方向。

然而,这种混乱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

「「阻止那影子的脚步!你的停滞是用帝国民众的生命作为代价的!」」

「——是!」

当他被告知该采取的行动和明确的目标时,卡夫马的瞳孔里的迷茫消散了。卡夫马将拳头按在胸前鞠躬,

「我将离开您的身边。愿阳剑的庇佑与您同在!」

「你们的努力将成为我的庇佑。竭尽全力吧」

「尽我所能——!」

卡夫马坚定地回应,径直朝着窗户走去。他一跃而起,伸出手臂切开了窗户,将碎玻璃洒落在外面,然后跳了出去。紧接着,卡夫马的背后膨胀起来,从抛掷的斗篷里展开了六片透明的翅膀。

这对翅膀让人联想到昆虫,卡夫马扑扇着翅膀,穿过魔都的空中飞去。

他的路径笔直,朝着被倾泻的阴影摧毁的红琉璃城飞去。

「你带了多少人」

在卡夫马飞行的背影中,鬼面男子——埃布尔发出了锐利的质问。被质问的对象是接受了卡夫马鞠躬的黑发英俊男子,文森特。

身居佛拉基亚帝国皇帝之位的男子,对埃布尔的质问,眼神略微变得狭窄,

「如你所见。卡夫马・伊鲁克斯,不在的奥尔巴特・邓克尔肯。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大用」

「所以没有隐藏的棋子。行动轻盈反而成为了敌人」

「责怪我的决策是过于荒谬」

埃布尔对坦诚的文森特说出了无情的话语。文森特提出了抗议,但埃布尔并未理会。

埃布尔将手放在下巴上,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鬼面的下部,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瞥了一眼房间里的其他人——那些无法掩饰对威胁的恐慌的人们。

没有发出声音的目光使两个年幼容貌的小女孩做出了反应。

一个是金发蓝眼的米迪娅姆・奥克尼尔,另一个是穿着和服,圆眼睛颤抖的鹿人坦萨,两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决定性的打击力。

唯一可能成为某种牌面的是——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阿尔酱……」

在安静的埃布尔的目光中,有一丝未被察觉的恐惧声音。

右臂抱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象却又恐惧不已,同时无法将目光从窗外移开,这种矛盾折磨着一个用破布盖住脸的黑发少年。

在埃布尔带领的人中,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少年展示出的底线是最少的。然而,他那看似不是演技的恐惧,让人不禁犹豫他是否有什么计策。

这并非出于对他心情的顾虑,而是纯粹因为他被认为无法发挥作用。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采取的手段应该不多。」

沉思的埃布尔的侧脸被并排站在旁边的文森特的话语刺穿。

两个并排站着,凝视窗外的男子——或者说,两位皇帝。

抛开这一刹那的感伤,埃布尔吐了口气。

正如文森特所说,他们能采取的手段并不多。

然后,为了回应同样已经得出这个结论的文森特,埃布尔说出一句话——

「与尤尔娜・米希格蕾会合。我们需要他的力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嗅出情况的变化时,塔莉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空气的变化、追踪者的气息、敌意和杀气的感觉,这些都与刚才有所不同,她的思考在这个判断上稍作停顿。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然而——,

「不管是哪种,都没关系。」

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塔莉塔就不会深陷困扰。

她本来就知道自己的头脑不够聪明。如果是她姐姐米泽尔妲的话,即使头脑的构造相同,她也会凭借直觉找到正确答案。

但是,塔莉塔没有她姐姐那样的嗅觉。或许,也没有那种才能。总之,她就是一无所长。

即使花时间去纠结,到头来也只会不停地疑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所以,她决定不去犹豫。等到结果出来后,再去无休止地思考是非问题。

因此,即使追踪者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塔莉塔也没有改变对策。

「呃,咕……」

「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摆脱。」

塔莉塔用她的外套堵住男子的气道,紧紧地勒住他。

这个烧焦了右眼的羊人男子拼命挣扎着逃脱束缚,但用脱下的外套袖子勒住他脖子的塔莉塔已经割断了他手臂的筋脉,使他行动受限。

老实说,这些追踪者非常顽强,即使攻击了要害也能重新站起来,给塔莉塔带来了很大困扰。

「只要知道应对方法,我也能应付。」

「……」

终于,男子的喘息声消失了,身体变得无力。看准时机,塔莉塔从男子的脖子上解开外套,将倒下的身体移至道路边。

在松了口气的塔莉塔背后,被她勒倒的追踪者们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地沿着城市的墙壁摆放着。

她了解到打击和刀攻击无效后,她一直专注于绞技,这种技巧非常有效。

幸运的是,追踪者们虽然拥有非同寻常的力量和体力,但他们在有效发挥这种力量的技术方面似乎并不擅长。

多亏了这一点,塔莉塔的技巧奏效,她能继续安全地制服追踪者。

如果可以置之死地,处理这个问题本应更加迅速。

『不要轻易杀人。』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闪过,让塔莉塔不得不经历相当的苦战。

这是在成为引子,从旅馆救出众人之前,与埃布尔分别时他告诉她的话。

考虑到当时的情况,她本该反驳这是一个荒唐的要求。但是,拥有埃布尔那样敏锐洞察力的人会发布不可能完成的指示吗?

或许他认为塔莉塔能做到,所以才给出了这样的指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埃布尔就是看透了塔莉塔的技艺。

「……」

到底,埃布尔能看透多少事物呢?

当然,从昴、米迪娅姆和阿尔遭受的忍术攻击来看,埃布尔并非能完美预测所有情况并采取行动的人。

如果真的有那种能力,那将不再是人类的所作所为,而是超越常理的存在。

她不认为有人可以侵犯那个不应涉足的道理领域。

然而,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想法告诉她,埃布尔可能是一个接近那种境地的人。

作为修德拉克的一员,塔莉塔拥有捕获任何猎物的技能。

她掌握了本不该对野兽起作用的绞技,而埃布尔也许知道这个事实,甚至知道其中的原因。

「咦,哎呀,这可真是一幅壮观的景象啊。」

「呃!」

她思考着,停下脚步,一个声音悄然钻入她的意识。

被这个声音突然拉回现实,塔莉塔举起手中的短刀转过身。就这样,她一击将刺客击倒在地,然而——

「哇哇哇,等等,稍等一下!你这可是误会一场啊!」

「你是……?」

「……啊,没事吧?已经冷静下来了?这样,可以放下手臂了吗?」

在对方的手脚濒临失去行动能力之前,塔莉塔猛地停止了挥舞着匕首的手。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戴着帽子、穿着蓝色长袍的灰发优雅男子,他抱住头,笨拙地保护着自己。

这是一个相貌端正的男子,但他的眼中没有追捕者们共有的火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那初出茅庐的举止并不让人感到危险。

然而,事实上,他已经悄然绕到了塔莉塔的身后,这一点并未消失。

「……」

「啊啦啦,看来我确实引起了不小的不信任。我,其实只是一个刚好路过这里的普通人……」

「……普通人,我认为看到这种情景是无法保持平静的」

自称无害的优雅男子,他对塔莉塔无法解除警惕的原因又增加了一个。

墙上整齐地排列着追捕者的尸体——至少在靠近确认生死之前,看到这些情景也不足为奇,但他仍然泰然自若。

除非心灵已死,否则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习惯这种场景。

在塔莉塔警觉的目光中,优雅男子露出了一个害羞的微笑。

一瞬间,她差点被这个相貌端正的男子的笑容所吸引,但是对美丽的反应不及对危险的警觉。对于优雅男子这样的美貌,弗洛普一个人就足够了。

——现在可不是考虑他的时候。

「哎呀哎呀,真是让人受不了。确实,我不会说这是我在家乡常见的景象。正如我刚才所说,这确实是一幅壮观的景象。——对吧,塔莉塔女士?」

「——!」

「啊,别扎我,别扎我!我虽然看起来可疑,但我不是敌人!」

直至刚刚,她的警觉心稍微放松了一下,却在一瞬间再次紧张起来。

眼前的优雅男子毫无顾忌地、就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样,叫出了塔莉塔的名字。当然,塔莉塔和眼前的男子没有任何交情。

这里也没有会喊塔莉塔名字的熟人,而且那应该是不可能得知的信息。

唯一的可能是,与塔莉塔分离的埃布尔等人向他提供了信息——

「你,见过我的家人吗?」

「——?您是带着家人来的吗?嗯,我听说修德拉克的人们很少从森林里出来,这是族长的政策改变吗?」

「为什么我会是修德拉克的……!」

「啊哈哈,说来话长。我,这次就是为了这个」

苦笑着,优雅男子的举止似乎与塔莉塔更加亲近,但与此相反,塔莉塔对他的警惕和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然而,逐渐加强的不安感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消除,这让塔莉塔产生了危险的印象。

这种不安的种子在塔莉塔心中慢慢生根,她知道这颗种子最终会如何发芽,结果会长出什么样的花蕾,绽放出怎样的花朵。

那是因为——

「——修德拉克的污秽」

「——啊」

突然,优雅男子的嘴唇吐露出的话语,使塔莉塔的意识变得一片空白。

「——」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说出那句话?——不,为什么他知道这句话?

因为之前,曾对塔莉塔说过这句话的男子已经——

「命运,塔莉塔女士。成为修德拉克的污秽的你。」

「命,运……?」

「它可以说是星辰的轨迹,也可以说是引导。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命运。而我,正是为了诵读这个命运而来。」

对呆若木鸡的塔莉塔如此说道,优雅男子摇了摇头。

然后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用双眼直视塔莉塔,说道:

「或许我们应该说是我们的命运?」

「——」

听到这个用复数形式表达的词语,塔莉塔咽了口唾沫,发出喉咙的咆哮。

这种声音的响亮程度,就像整个世界都在震颤一样的错觉。——不,塔莉塔吞下的气息并没有让世界颤抖。

然而,事实上世界正在颤抖。

那是——

「哎呀,真是意外啊」

悠哉悠哉,某种程度上给人一种慵懒的印象的优雅男子的叹息。

然而,发生的事态绝非如此,这可是个极为严重的大变故。

——远处,离塔莉塔和优雅男子们相隔甚远的魔都中央,耸立着美丽的红琉璃城,这座建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倒塌,红色和蓝色的光被黑暗所覆盖。

这并非比喻,真的是黑暗正在覆盖红琉璃城。

美丽的事物被肮脏的事物,闪耀的事物被邪恶的事物所掩盖。

「哎呀,这可真是……这可不是我料想的呢」

「你这家伙——」

把手当作遮阳板,优雅男子望着倒塌的城堡和四溢的黑暗。

这个毫不在意的男子甚至令人怀疑他是不是这场异变的罪魁祸首。然而,仿佛察觉到塔莉塔的疑虑,他耸了耸肩,

「刚刚谈论天命的事情,虽然让人觉得很矛盾,但那和我并没有关系。毕竟,那是露格尼卡王国的问题。我可不负责这方面。」

「不负责,露格尼卡王国……?」

「难道那个孩子,没有『星诵者』的自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阁下也是相当大胆的赌注……或许手牌也没办法?」

「我不懂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吗!」

要给我回答,塔莉塔以威胁的意图迈步前进,抓住了优男的脖子。就这样,她将男子瘦弱的身体按在墙上,用手里的刀子顶在他白皙的脖子上。

只要塔莉塔一扭手腕,男子的脖子立刻就会喷出大量的鲜血。

冰冷的刀锋的触感应该让优男充分预感到了那个未来。

「也许,我认为我的生死和这件事情的解决关系不大……」

「――」

「我觉得你在这里耗费时间可不是好事。虽然我没有诵读星辰,但这仅仅是我的直觉。」

尽管如此,优男平静地,无视刀锋的触感,直视着塔莉塔的眼睛。

这是至今为止,她对这个男子的不快感达到了最高点。没有明确的理由,她只想立刻划破这个男子的脖子,冲动难以抑制。

然而,在暴力冲动即将占据她的身体的瞬间――,

「――就算杀了我,局势也不会好转。之前就是这样,对吧?」

――这句话让塔莉塔没能挥下握着的刀子。

「哎呀哎呀!」

「给我消失!现在就……!」

咬紧牙关,塔莉塔抓住优男的衣领,将他扔向街道。

男子用长腿勉强稳住身形,一边用手抚摸被粗暴对待的脖子,一边窥视着塔莉塔的脸,说道:「没关系吗?」

「字面意义上,这就像是在勒紧自己的脖子……你再也不会遇到我这样的机会了,也许对你来说那是最好的。看着你的脸,就好像……」

「――」

「就好像,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恶梦般感觉……!」

似乎在诅咒般地,塔莉塔挥手驱赶优男。

优男叹了口气,远远地望着正在崩塌的城堡,

「看来,和我不同,你还有工作要做。或许那个影子就是你平息事态的王牌。」

「我吗……?我有那种力量吗……」

「――天命已经降临。你知道的,修德拉克的污秽。」

「――」

「完成与否,都取决于你。作为一个没有天命的人,我只是羡慕你能追随这道指引。」

说完这些话,优男将兜帽拉过头顶,背对着塔莉塔跑了出去。

速度并不快。如果她想追上,立刻就能追上。然而,塔莉塔并没有想要追赶他的心情。

她不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这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然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天命已经降临。」

要是没有心事就好了。但是,她心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焦虑。

在采取行动之前,她不想去纠结这些事。

她不想被无法找到答案的苦恼所困扰。

「塔莉塔!」

「――米迪娅姆?」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到了低头深思的塔莉塔。

慌忙回头,看到一个向她挥手跑来的少女――身材变矮了的米迪娅姆正朝着她跑来。

「太好了!很快就找到你了,而且塔莉塔还没事!」

「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埃布尔和昴他们都还好吗?还有,那个影子去哪里了……」

面对跑过来的米迪娅姆,塔莉塔接连不断地提出了疑问。

她一个人在这里,而且还在找塔莉塔,这都出乎她的预料。当然,红琉璃城倒塌这种情况,还有她和奥尔巴特的『捉迷藏』游戏仍在继续,这些都是有些奇怪的事。不过,她们也没能商量一下中断游戏。

面对塔莉塔的疑问,米迪娅姆稍微喘了口气,说道:

「埃布尔和阿尔都没事!昴和路伊走散了!还有,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从那个城堡出来的影子,塔莉塔,你也要一起来!」

「昴和路伊?那么,我要去哪里……」

「现在,我们要和尤尔娜一起阻止那个影子!埃布尔说我们需要塔莉塔的力量!」

「――――」

塔莉塔目瞪口呆,无法掩饰对这些话的惊讶。

视线的边缘,优男和塔莉塔的交流让她不禁感到动摇,而那正在扩大的黑影似乎也在试图将现实强加给她。

阻止那个影子,挑战它,对塔莉塔来说都是不现实的想法。

而且,现在听说埃布尔在召唤她――,

「塔莉塔,你受伤了吗?还能继续吗?我也会加油的,所以请和我一起努力好吗?」

米迪娅姆坚定的话语驱散了塔莉塔的困惑。

即使她的身高缩短了,她那直率的心也不会变小或扭曲。在她的引导下,塔莉塔安静地点头说:

「我明白了。――我们马上过去。」

「嗯!谢谢!」

看着大大地点头的米迪娅姆的安心,塔莉塔的心底却感到一阵疼痛。

那种痛苦始终困扰着塔莉塔。当她全身心投入战斗时,那种痛苦被遗忘了,但在面临重大战斗时,它再次强烈地宣告了它的存在,迫使她做出决定。

「――天命」

塔莉塔也只是在心里默念了那句消失的优男所说的话。

就好像,那痛苦在心底为被叫到名字而欢喜一般,她感到懊悩在内心弹跳起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时间回到了红琉璃城在巨大的黑暗中崩溃的那一刻。

「童――」

「哇哇!!」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毫不犹豫地向前跳出的路伊和那个被叫做女孩的人被拉了回来。

顺着全身神经发出的本能性威胁,她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天守阁的瓦片被炸开的事实,而是用力跳到后方。

厚底的后跟踩碎了瓦片,瓦片承受的冲击传播到周围的瓦片,破坏扩大。

然而,在随后发生的事情面前,瓦片被破坏这种事情显得微不足道。

「――――」

喧闹的黑影、黑暗、漆黑吞噬了天守阁,炸裂的瓦片消失无踪。

――不,被吞噬的不仅仅是天守阁。

红琉璃城的天守阁、上层、中层都被泥沼般泛滥的黑暗吞噬,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了,尤尔娜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切。

那是一片不能被吞噬的深邃黑暗。

无法被照亮的,被吞噬后无法得救的,用绝望覆盖所有希望,使之看不见的真正的黑暗。

本能地感知到。――那是一个绝对不能存在的东西。

「呜ー!」

在怀里挣扎的少女被束缚,尤尔娜的目光在变得黑暗的天守阁上游走。

在那片黑影涌现的瞬间,她看不见那个黑发少年和正在触摸那个少年的奥尔巴特的身影。

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奥尔巴特猛地拉回的手臂消失。

即使是贪婪生命、卓越的危机感知的奥尔巴特,也无法避免自己的手臂被吞噬,那是多么压倒性的东西。

紧接着,因为优先抱着路伊跳跃,奥尔巴特的生死未卜。

尽管觉得那个怪老头子不可能死,但看着那片漆黑,又有谁能够轻松地抛出乐观的想法呢?尤尔娜心中有这样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质问。

而让尤尔娜的思维产生扭曲的,比奥尔巴特的生死更为重要的是――、

「童……」

那个吞噬了奥尔巴特手臂的黑影,在其中心的地方可能是那个少年。

在尤尔娜的看法里,那个少年并没有特别突出的能力。他在判断情况上表现出色,而且从不错过出牌的时机。

勉强说的话,正是这一点让他在与奥尔巴特的对决中赢得胜利。然而,这只能称赞少年的决断力,并不能算是出类拔萃的能力。

所以,在那一刻,少年逃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然,这是在那个少年仅仅是受害者的情况下。

「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的手段……」

在那片浩瀚的黑暗中,少年可能潜伏着。

尤尔娜承认她不想相信这一切都是少年有意为之。即使如此,她还是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作为魔都之主,她必须承担的使命、责任和必须选择的爱――,

「――」

就在她想到这的瞬间,尤尔娜眼前的黑暗发生了变化。

吞噬了红琉璃城一半的黑暗,正试图将下层和城墙也吞噬进去,而负责天守阁部分的黑影突然扭动,向悬浮在半空中的尤尔娜伸出了『手』。

「――――」

伸出来的那个东西,实际上就是字面上的『手』,没有其他可以比喻的东西。

黑色的手,向着尤尔娜和她抱着的路伊伸展。而且不仅仅是一只或两只,而是一次性伸出了十几只,甚至二十几只,简直是壮观。

在阳光下,长长的影子伸展开来,但在伸展的影子中,却感受不到田园诗般的宁静,因为本应没有表情的手臂上流露出了情感。

大量的黑影,黑色的手臂传递出的情感只有一个,那就是『饥饿』。

这不是简单地意味着肚子饿了的那种『饥饿』。

它意味着要吞噬一切,渴求无尽的『饥饿』。

「孩子,别乱动。小心别咬到舌头!」

「唔,啊唔――」

为了躲避伸展过来的黑影,悬浮在半空中的尤尔娜采取了非常手段。

她并不知道黑影的真正身份,但目睹了奥尔巴特所受的伤害,她下意识地设定触碰它就会危及生命,除了尽全力躲避以外,别无他法。

因此,尤尔娜睁大眼睛,将跳跃中被卷起的瓦片拉近,作为自己的立足点,在魔都的天空中寻找逃生之路。

轻快地发出声音,飞来的瓦片成为尤尔娜的踏脚石,她的身影在空中不断攀升。

尤尔娜尝试将一块瓦片击入黑影的手臂,以阻挠它的行动。然而,瓦片无法穿透黑影,触碰到的地方消失了,被吞噬进虚空。

尤尔娜依靠这些瓦片攀升至高空,试图让黑影的手臂无法追上自己。如果能弄清楚影子的射程,也许就能制定相应的对策。

尽管如此,

「被一直追击着,真是气人啊」

被追赶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

当然,那也是一种耻辱,但最大的损失却是紅瑠璃城。

紅瑠璃是美丽且稀有的宝石。

想要用它建造城堡,光是想想就觉得荒唐。这座城堡的建成,不仅仅是因为尤尔娜的财力和权力。

首先,建造紅瑠璃城的想法并非起于尤尔娜。

建造这座美丽的红蓝舞动的城堡的是魔都的居民们。

他们认为,作为魔都的统治者,尤尔娜的城堡不能看起来破旧不堪。于是,他们齐心协力收集宝石,建造起了那座美丽的城堡。

紅瑠璃是稀有的宝石。处理起来困难重重,建造城堡过程中经历了无法想象的艰辛。尤尔娜也是如此,她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困难。

尤尔娜亲眼见证了整个城堡建造的过程。

因此,

「吞噬了我的爱情,你这个恶棍!」

尤尔娜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吞噬城堡的黑影。

并没有什么从她的手指中发出,也不是必要的动作。只是想让黑影知道,这是她愤怒的表现。

就在这一瞬间,吞噬紅瑠璃城的巨大黑影从内部遭受到猛烈的冲击。

「——」

尤尔娜无法知晓黑影是否具有实体,更不用说是否有意识。

然而,她确信自己给予了黑影沉重的一击。

黑影吞噬了紅瑠璃城——城墙上的每一块石头都蕴含着魔都居民对尤尔娜的爱。

为什么会认为这仅仅是一座城堡?

为什么不能感受到那份爱?

爆炸的城堡产生的冲击波,从内部削弱了黑暗势力。

证据就是,尤尔娜身边的黑影手臂全部消散,没有任何东西能追赶到逃离空中的尤尔娜。

在手臂里挣扎的路伊也被尤尔娜爱的爆发所震惊,瞪大了眼睛。

然而,尤尔娜无法为这个被称作赞美的少女的反应感到高兴。

「终究是座城堡,可以重建的。但是,那些日子里我们所珍爱的城堡只有那座城堡……是因为我的感情不够深刻,才会觉得失去的爱情如此可悲吗?」

俯瞰着已被黑影吞噬了一半、已经面目全非的紅瑠璃城,尤尔娜的心被痛苦和痒痒感击中。

然而,尤尔娜没有时间陷入感伤。

虽然黑影的手臂消失了,但那黑暗的根源并没有消失。

更何况——

「我的白皙肌肤告诉我,那家伙的威胁并未消失。」

吞噬了紅瑠璃城后爆发的冲击波,就像将整座城堡砸向黑影的力量一般。尽管如此,从黑暗中感受到的压迫感丝毫没有减弱。

黑影依然存在,这意味着其威胁依然存在。

也就是说,在不能触碰的情况下,必须设法击败那片漆黑——

「——尤尔娜大人!」

尤尔娜紧张地倾听着,从地面传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看到这一幕,呼唤尤尔娜的是那些试图聚集到倒塌的城堡的魔都居民们。他们被卷入城堡的倒塌之中,帮助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城兵,并协助救援。

这对于黑暗的阴影来说,无疑是令人垂涎的猎物。

「大家快逃——!」

在危险信号的催促下,尤尔娜呼唤着下方的居民们撤离。

然而,她跃得太高,无法跳入他们中间。距离太远,她够不到。而且,让他们所有人都意识到尤尔娜感受到的危机,也是不可能的。

——结果,尤尔娜无法阻止黑暗的影子涌向那些关心她这位魔都之主、聚集到城堡的居民们。

就在这时——,

「——别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得逞!!」

黑暗阴影的手臂伸向站立着的居民们,就在它们即将将这些人吞没进永恒的虚空之前,一道深绿色的荆棘从远方伸来,将他们从影子的掌控中救出。

那是尤尔娜曾见过的荆棘,以惊人的速度伸展,比黑暗的影子还要快,将居民们的身体勾在荆棘上并带离了那里。

能做到这一点的,在魔都中充满奇异生物的环境里,尤尔娜只能想到一个人。

「卡夫马・伊鲁克斯,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助战——!」

从伸出的双臂中长出荆棘,背后透明的翅膀煽动着的男子——卡夫马・伊鲁克斯出现在事态的中心,令尤尔娜瞪大了眼睛。

不仅是因为他奇特的外貌,还因为他保护了尤尔娜的居民们,这也让她感到惊讶。

过去,皇帝文森特曾以镇压尤尔娜叛乱为名,派遣军队试图控制卡欧斯弗莱姆。卡夫马就是那支军队中在卡欧斯弗莱姆中肆无忌的一员。

现在,他竟然采取行动来保护尤尔娜的居民——,

「即使我们效忠于不同的人,只要同为帝国子民」

「———」

「尤尔娜一将!我知道我们的观念无法相容,但我们不能无视这个怪物!请允许我协助!」

面对尤尔娜的注视,卡夫马如此回答,猛烈地在空中飞舞。

他自由地翱翔于空中,将注意力引向吞噬红琉璃城的黑暗影子。卡夫马似乎打算利用他的机动力和压制力来为他们争取时间。

问题是,他们要如何利用这争取到的时间。

「嗯!啊-嗯-嗯!」

「孩子?」

「嗯!」

正在考虑接下来行动的尤尔娜,怀抱中的路伊突然再次挣扎。但这次她的挣扎并非之前那种冲动的举动。

小女孩在尤尔娜的怀抱里转动着身体,指着地面上的一个点发出咕哝声。

尤尔娜看向路伊所指的地方,立刻明白了她想表达什么。

于是——,

「卡夫马二将,暂时请将主场交给我们。」

「如果这是必要的,我明白了!」

「还有……」

「怎么了!」

在避开伸展过来的黑影的同时,卡夫马飞行旋转,尽管他想集中精力应对强大的敌人,但他的声音略显急促。

尤尔娜虽然并非有意打扰,但她觉得有必要向他传达,

「刚才,你保护了我的子民,我对此表示感谢。」

「——。作为一名『将』,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尤尔娜的感激表示稍显困惑,但卡夫马如此回答。

他回到自己的任务,继续为他们争取宝贵的时间。尤尔娜对他的评价有所改观。

虽然他是个死板且不易适应的人,但如果能坚定地贯彻这种信念,反而是一种美德。如果情况和事实允许的话,他也是一个值得喜爱的人。

尽管如此,尤尔娜的优势永远无法被改变。

「我们要下去了。抓紧点。」

将路伊紧紧抓住的手力量当作回应,尤尔娜利用漂浮在空中的建筑残骸、剥落的地面,甚至土块作为脚踏板,向目标地点进发。

一路上,她对好奇的居民们发出指令,让他们远离红瑠璃城——不,城堡的遗址。她的目的地是一个远离城堡的房屋。

在那里,从容地等待尤尔娜抵达的是——

「原本以为皇帝陛下会来的。」

「哼。」

抱着胳膊,那里堂堂正正站着一位用鬼面遮住脸的黑发男子。

当尤尔娜降落在那个男子面前时,他立刻松开了胳膊,路伊跑到了那个男子跟前。

路伊抓住男子的胳膊,指着城堡的方向,长发飞舞地说道,

「呜哇哇!」

「我都明白,你不用说了。本来,我就因为你的待遇与那个家伙意见相左。你居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呜ー!呜!」

「你打算服从我吗?如果是这样,我会让你加入。」

男子被拉着胳膊,淡然地回应了路伊的诉求。虽然路伊对他的回答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最后还是无奈地松开了他的胳膊。

尽管如此,她没有立刻离开,这大概是她作为一个小女孩的考虑。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被那片黑暗吞噬的少年找回来。

「尤尔娜・米希格蕾,你知道这件事吗?那是我们不能放任不管的灾难。」

「同意。只要碰一下就能使一切归于虚无的漆黑之暗,作为魔都的主人,我绝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那片黑暗吞噬了我的城堡。——难道你事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吗?」

「我曾经考虑过会发生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已经超出了我的推测范围。」

「————」

眯起眼睛,尤尔娜试图揣测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

然而,那个男人的内心隐藏在鬼面之后,让人无法窥视。即使没有面具,也不可能洞察他的内心。

那是一个不让任何人看透自己的想法、内心和打算的孤傲存在——那就是神圣佛拉基亚帝国第七十七代皇帝的风范。

换言之——

「——陛下。」

「不要随意称呼我这样。如果你不想让我撕毁你的期望。」

「那是失礼了。……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我的期望的?」

「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直到你把我的使者安全送回来。」

听到这个回答,尤尔娜对眼前男人的思维方式既感叹又感到让人无奈。

昨天与使者的会面,他原本就打算通过使者能否安全返回来判断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从这个角度来说,尤尔娜也觉得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

然而,更重要的是——

「你应该好好训斥一下那些使者。」

「这些都是在事态平息之后的事。尤尔娜・米希格蕾,听从我的指示。」

「——如果那是最好的选择,我别无选择。」

虽然面对这个强势的男人,但犹豫和反抗只是瞬间的事。

尤尔娜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东西。那就是魔都卡欧斯弗莱姆和它的居民们。为了保护它们,需要一个能正确处理这个局势的人。

这里所说的力量,并非战斗力,而是治理之力。

尤尔娜也有这种力量的自信。但她的对手实在太强大了。

谁能敌得过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帝国,拥有最广阔国土的强者,还能支配和治理这个男人的力量呢?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为了保卫魔都,尤尔娜准备应对任何计划,她质问着。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路伊也闪耀着眼睛,仿佛在赞同尤尔娜的决心。

面对尤尔娜和路伊的目光,那个男人——不,帝国的统治者点了点头。

接着——

「我们将放弃这座城市,进行撤退战。除了让魔都被那片黑暗吞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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