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的语言』
──『恶毒翁』奥尔巴特・邓克尔肯留下的可憎术理。
这是干涉他人的欧德,使肉体显著退化,变成幼儿的忍者秘术。生物都不过是从无到有的欧德容器。欧德的形态决定了容器的大小和形状。
因此,生物都有各种不同的形状,成为了不同的生命。
如果这个道理是正确的,那么,只要肉体充当欧德的容器,改变欧德的形态就可以自由地改变容器的形状。通过压缩欧德,可以使肉体也跟着缩小。
「嘛,实际上,也不太清楚忍者的前辈们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首先,到死之前都在锻炼身体的方法,怎么判断死前还真不知道,不觉得很可怕吗?」
「所以,忍者这种东西就是那样。一旦决定成为忍者,就走上修罗之道,踩着堆积如山的尸体继续前行。」
「有那么多的术技,如果不用生命去试验,怎么能留下秘传书呢?我手里的杀手锏……其中的几十个,这也不例外。」
「但那个,结果和影响相差甚远,挺有趣的。我原本以为只是缩小,但连头脑里的东西都一起变得年轻了。」
「遗憾的是,我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嘛,毕竟是强行操纵欧德。就像身体跟着欧德缩小一样,心灵也可能跟着欧德改变吧?」
「不过,这个术法很少使用,而且施展给对方后,通常还得杀了他们,所以从来没想过去追查原因。实际上,不仅身体缩小,连头脑里的东西也缩小,反而更容易杀掉对方,不是很完美吗?」
「尽管如此,偶尔也会遇到从小就下定决心的家伙!对这样的家伙,即使头脑里的东西缩小了,也没什么期待。───啊,还有」
「────」
「……呃,没什么。总之,我对忍者的技巧挺感兴趣的,所以喜欢上了。敌人越弱,不是越轻松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愤怒,如泉涌般的愤怒,让昴的灵魂变得火热。
恐惧是有的。紧张也是有的。不安也是有的。
所有能想到的消极情绪,他觉得自己都有了。
然而,这些消极情绪全都被燃烧,全部被烧尽,燃烧着一切,让愤怒愈发高涨。
「该死,真倒霉,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烦死了,笨蛋。没人愿意听你这样抱怨。
「我说过了。我曾是个战士。比你们要更熟练地使用它。」
烦死了,笨蛋。你的谎言已经被戳穿,我们都知道你在装腔作势。
「我应该说过了。我不打算把命运交给别人……」
烦死了,笨蛋。你一个人能度过难关吗?多看看周围吧。
――是的,看看周围,好好利用,所有能用的东西。
「维茨,接住!拿剑的家伙会成为目标!」
就在他抓住剑的瞬间,黑狮子在角斗场里猛然奔跑起来,伴随着轰鸣般的咆哮。
它的目标是他自己——不,已经知道目标是拿剑的猎物。所以,他拔出剑,立刻扔向站在那里的维茨。
一开始,当昴冲出去时,三人都惊讶地僵住了。
在僵住的三人中,唯一在危急关头回过神来接住昴扔过来的剑的,是纹身男子——维茨。
「啊,小子……!」
他看着旋转着插在脚边的剑,立刻抓住剑柄。
不过,因为他听到了昴的话,所以他很快就明白,这把剑并不是用来打倒狮子的,而是用来转移狮子的目标。
问题是――、
「诶,把剑给我!我来对付那个斗兽……」
随后恢复意识的锈色头发男子试图从横向夺取维茨确保的剑。紧张和恐惧充斥着锈色头发男子的脑袋,判断力已经大打折扣。如果继续争夺剑,两人都会成为狮子的猎物。
所以,在事态发展成那样之前,他们必须阻止它。
「赫莱茵!后面!!」
「诶,后面……?」
就在维茨被锈色头发男子抓住的一瞬间,昴喊了正在旁观的蜥蜴人赫莱茵的名字,告诉他后面有紧迫的危险。
他是三人中最胆小的一个,听到昴的喊叫,慌乱地回头查看后面,试图确认自己即将遭受什么攻击。
但是,后面什么都没有。昴只是想让他回头。
赫莱茵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去时——
「咕哇!」
赫莱茵紧绷的尾巴猛地击打了从旁边冲过来的锈色头发男子的侧腹。意想不到的阻挠让锈色头发男子跌倒,使得维茨的剑没有被夺走。
接着,做好戒备的维茨成为了从昴身上转向他的狮子的攻击目标。
「蹲下!」
「切!」
听到昴的声音,维茨蹲下,狮子的獠牙从他头顶掠过。维茨皱着刺青的脸钻过狮子的肚子,趁下一击还没到来之前放弃了手中的剑。
扑通一声,他轻轻扔出的剑正好落在不由自主伸出手的赫莱茵的胸前。
「咦」
「————」
「啊,啊啊啊啊啊——!!」
自然而然,狮子的矛头指向了反应迟钝的赫莱茵。
完全没有察觉到状况的赫莱茵,抱着剑背对着狮子,用惊人的速度拉开了距离。
狮子毫不留情地紧追不舍,接连发动攻击。
「趁此机会,我要……!」
在维茨和赫莱茵为他们而处理得很好的时候,昴跑到了剑斗场的墙边。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装在墙上的小把手——类似于一个杠杆。
乍一看,剑斗场地面上插着的大小两把剑抢走了视线,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样的杠杆悄悄地安装在那里。
「拉这个会怎么样!」
对于孩子般的昴来说,杠杆位于稍高的位置,他像是要扑过去一般将把手拉下。用身体的重量,强行拉下杠杆,发出沉重的响声。
齿轮相互咬合,一种东西开始嘎嘎作响的感觉从脚下的震动中传来。似乎是某种机械设备,在剑斗场正下方开始运转。
这样情况就会发生变化,昴回头看剑斗场的情况,
「呃,哇啊啊啊——!!」
接下来的瞬间,将剑斗场分成两部分的是从地面上升起的铁栅栏。
这是一个将圆形剑斗场刚好分成两个半圆的墙壁,如果使用得当,可以将狮子逼到另一边。
然而——,
「——!」
这次,追击的方向出错了,失败了。
狮子在刚刚升起的栅栏的前侧,栅栏仅仅是让昴的逃跑空间变得更狭窄。狩猎场变小了,狮子的身体感觉变得更大,它的血淋淋的嘴巴里,还夹着赫莱茵曾经的残骸。
「呜啊啊」
接着,那只狮子的脚下,锈色头发的男子痛苦地滚了出来。
刚好在栅栏升起的时候,他似乎在正上方。因此,他被弹飞,不幸地落在了狮子和昴所在的一侧。
作为代价,另一侧的栅栏处,毫发无伤的维茨愣住了。
「别、别过来……!」
抬起的前爪,毫不留情地将趴在地上的锈色头发男子的脖子踩断。
冰裂般的声音响起,锈色头发男子的悲鸣戛然而止。狮子无法越过身后的铁栅栏,将目光投向了昴。
轻轻弯下身子的样子,令人感到一阵寒意。
剑在铁栅栏另一侧的维茨那里,但只要攻击无法传递到自己这边,狮子似乎不会认为那是危险的。
所以,狮子猛烈地朝昴扑来。
「施瓦茨!!」
维茨大喊。每次危险时刻,维茨都会喊昴的名字。
当然,只要他自己还没死的时候。
在记忆的边缘记住这些事情的同时——,
「——下一次!」
如此咆哮的昴胸口,被剑斗兽的锐利爪子刺穿。
不到一秒钟,昴的身体在闪电般的冲击下被炸成两半,意识变得一片白炽——。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伊德拉!铁栅栏快撑不住了!你那边的剑怎么样!?」
「拔不出来!太重了!根本无法移动!!」
剧烈的撞击下,铁栅栏扭曲变形,狮子扭动身体试图挤进这边。
据说,对于人类而言,只要头部能通过的狭小空间,大部分情况下都能通过。尽管形状相差很大,但如果是猫科剑斗兽的脸,可能更容易通过。
昴紧咬后牙,警惕地看着这一幕。在他身后,锈色头发的伊德拉拼命试图拔出插在地面的巨剑,但剑纹丝未动。
用来升起铁栅栏的杠杆,以及大小两把剑。到处寻找后,找到的只有这两种装置。难道真的要用地力来分胜负吗?
「少年!怎么办!?」
「不能怯场!你是堂堂的父亲的继承人,对吧!?」
「――嗯,没错!我不会怯场的!」
伊德拉虽然声音有些颤抖,但听到昴的话后,双眼恢复了力量。
伊德拉既不是战士也不是什么英勇人物。他流落到剑奴孤岛的原因,是因为无法偿还债务而沦为奴隶。
然而,他欠债的原因是为了保住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家业。
伊德拉虽然不是战士,但他真心希望成为一个不辜负父亲期望的人。
「呜,哦哦哦哦!!」
一个没有天赋的面粉磨坊的儿子,全身力气试图拔出巨剑。昴赶到伊德拉身边,也将体重压在巨剑上。
从铁栅栏另一侧逼近的狮子,而在它身后,维茨和赫莱茵已经成了尸体。
胜算几乎没有了。――即便如此,伊德拉没有抛下昴逃跑。这还是第一次。
「――――呜啊!!」
「伊德拉,它要过来了!」
「我知道!」
铁栅栏发出尖锐的嘎吱声,终于狮子闯了进来。
即使破碎的栅栏在它浓密的黑毛皮肤上留下了伤痕,它也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它把疼痛归咎于我们,更加斗志昂扬地向我们发起冲击。
「咕……」
终于从地面拔出的巨剑被伊德拉硬生生地扛了起来。昴在剑尖下方用手托住,尽自己所能帮助伊德拉挥动剑。
只要昴从下方将剑尖向上推,挥动剑应该会轻松一些。
只要剑能够准确地击中狮子──
「去吧!」
「哦哦哦哦!!」
瞄准扑过来的狮子的脸,昴和伊德拉合力挥舞巨剑。
在伊德拉的肩膀上,如同背投般的力量使大剑奇迹般地稳稳瞄准了狮子的头部。
然而──
「――啊」
眼见得一击被剑斗兽的爪子无情地击飞,昴和伊德拉被狮子的冲撞带着原封不动的力量一起猛烈撞飞。
于是,两人在空中扭打着,紧紧地撞击在剑斗场的墙壁上,彼此紧贴成一体。
「噗」
混杂在一起的两人的鲜血在墙上溅出,形成了一片模糊的血迹。
「……下一次,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愤怒,汹涌澎湃的愤怒,让昴的灵魂燃烧得更加炽烈。
「我是因为挨饿才去偷东西……只要让人觉得我是个危险的家伙,意外地,就能避免丧命的危险……」
身上到处都是纹身的维茨这样说着,一边抚摸着自己的皮肤。
这似乎是在向昴道歉,表示自己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家伙。昴认为这是维茨在紧要关头向他敞开心扉的证据。
「反正你们也是想把我当作诱饵逃走吧!我……我再也不会被利用了!还让我被利用,才怪呢!!」
目光瞪得猥琐,赫莱茵犹如哭喊着这样说道。
具有改变鳞片颜色躲藏起来的能力,这个能力肯定在他的同伴中也是众所周知的。总是被迫承担最危险的任务,最后还被当作诱饵变成奴隶。
他的胆怯,是周围人造成的。赫莱茵并没有错。
「相信的人欺骗了我,家业被夺走,最后还变成了奴隶。如果诚实地生活只能让人看笑话,那么至少在最后剩下的自己……!」
伊德拉痛苦和羞愧地咬紧嘴唇,悲伤地叹息道。
他不擅长撒谎,更无法坚持到底。从一开始,就被带到剑奴孤岛,声称自己是战士这种说法,是一个毫无深思熟虑的谎言。
反正迟早会被揭穿。果然,很快就被昴发现了。虽然是侥幸的结果。
──懦弱者、胆怯者,还有骗子,一起合作,活下去,度过这个『斯帕鲁卡』。
「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下次一定!」「下一次再战……」「下次是……!」「下次一定行……!」「下次!」「下次……」「──下次一定」「下次啊――!!」
为了生存,不断地积累着『死亡』,矛盾越来越多地堆叠在一起。
痛苦、挣扎、恐惧、艰难、想要放弃、想要哭泣、想要尖叫、想要嚎叫、想要悲叹、想要呼喊、想要抛弃、想要抵触、想要懊悔、想要放弃、但不放弃。
去捕捉可能性。
破灭无尽的可能性,将陷入死胡同的道路逐一消灭,消灭,消灭。
往破灭之路的尽头,将小小的身躯挤入那未知的道路。
维茨死了,赫莱茵死了,伊德拉死了。
当然,昴也同样死了很多次,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抬起头,继续前进。
「巴斯,有什么要传达给那个正在睡觉的孩子吗?」
「──下次!!」
对着这无神经的声音怒吼回应,全身承受着袭来的爪子,承受着『死亡』,即使如此,菜月・昴依然不放弃。
因为,因为,因为──,
「不会输」
──因为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哦?刚刚,你问我说了什么吗?真是个敏锐的家伙」
「那个嘛,我们刚才说到即使变小了也很麻烦的家伙,对吧?就算头脑里的东西缩小了,那些原本就有坚定决心的人,这种方法的效果就会减半。当然,这样的家伙身体变小了,确实会变得更容易杀死」
「──但是,这只是个假设。如果有个家伙在身体和头脑都变小的时候反而能够发挥出全部实力,那么对这种人施展这个技能会怎么样?」
「啊,我明白了。我也不觉得真的有这样的家伙。但是,我是个非常悲观的老头。一直在考虑最坏的情况,所以能对对方施加最恶劣的折磨。对吧?」
「我认为,这个技能所面临的最糟糕的抵抗可能性就是那种情况。变小后反而变得更危险的家伙,这种家伙才是最可怕的」
「不仅仅是我,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会变得越来越容易妥协和放弃。那么,如果从这样的家伙身上消除这些东西会怎么样?」
「──这真的很可怕,不是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再一次」
──这是一个充满讽刺的结果。
『恶毒翁』奥尔巴特・邓克尔肯的忍术,让它所带来的『幼儿化』的影响,让菜月・昴的身体变得幼小,甚至连微薄的智慧都开始退化。
逐渐失去的知识和记忆,让昴变得更加脆弱无助。
这种忍术的目的是剥夺肉体和精神上的存在威胁。使用各种手段达到目的的忍者,这个秘术可以说是相当应景。
事实上,昴的记忆逐渐消退,重要的面孔逐渐模糊。于是,菜月・昴重回了表面年龄相当的十岁左右的孩童。
十岁左右──曾经,菜月・昴被称为『神童』的时代。
「── 再一次」
曾经,菜月・昴被称为『神童』。
实际上,是否真的拥有足以被称为天才的才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昴本人有着这样的自信。
年幼的菜月・昴充满自信,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他带领着周围的孩子们,坚信自己的手能触及星空。
「── 再一次」
随着成长,那份自信在现实中逐渐磨损、消失。
曾经无所不能的事实消失了,昴的脚下只剩下无力感和焦虑,闪耀的星星隐匿在阴云之后。
菜月・昴随着身高的增长,逐渐失去了自信。
「── 再一次」
被送往异世界的那一天,正是昴最缺乏自信的时刻。
之后的相遇、经历、对话、行动,让菜月・昴逐渐被新的愿望包围,认为自己的努力也不算差。
然而,内心仍然觉得还不够,仍在叹息。
「── 再一次」
那些随着成长得到的、失去的东西,都消失了。
本应随着肉体的幼化,精神也会退化,人会变得更弱。昴的肉体确实变弱了。──但是,精神上又如何呢?
「── 再一次」
曾经,菜月・昴是个『神童』。
不知道失败,不知道放弃,不知道梦想无法实现,不知道努力也无法达到的事物,不知道懊悔力量的不足,不知道在死胡同中叹息,不知道因为不满而放弃。
他只是无神经地、鲁莽地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相信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是统治者的那个少年。
而支撑着这样的菜月・昴自我意识的魔法般的话语是──
『──果然,是那个人的孩子呢』
从这句话中流露出的无尽力量解开了年幼的菜月・昴心中的枷锁。
比恐惧更可怕,比讨厌更讨厌。比痛苦更痛苦,比懊悔更懊悔。比想哭泣更想笑出声。
在讨厌的国度里,与并无太多感情的伙伴们共同努力,为了回到那个应该有喜欢的孩子们在等待的地方,到底需要犹豫什么呢?
因此,在这时,菜月・昴──
「── 再一次」
──自从被召唤到异世界以来,以最强的存在横扫基奴海布。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所有人都失声了,无言以对。
本来,在岛主古斯塔夫・莫雷罗的严令下,剑奴们都是在安静地观战『斯帕鲁卡』。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剑斗场被异常的寂静所包围是必然的。
然而,这一次的寂静和沉默,并不仅仅是因为古斯塔夫的命令。
即使没有古斯塔夫的指示,谁也无法说出什么。他们都被如此鬼神般的景象所压倒。
「维茨!伊德拉!左右分散!赫莱茵,我知道你害怕,但不要逃!捡起剑,引开它然后扔掉!」
咆哮着的剑斗兽基尔提拉乌,在剑斗场上猛然飞奔。
被砍断角的、被驯服成『斯帕鲁卡』的野兽失去了野性的放纵,却将剑奴这种人类的威胁深深地敲打进了心中。
所以,它主动瞄准手持武器的对手,并试图消除危险的存在。
只是,它有一种重复一边倒的坏习惯,所以『合』的众人交换武器来散布目标是可以想象的。
当然,第一次见面就能看穿这一点的『合』并不少见。
能看穿这一点就说明有一定的优秀品质。
然而,即使如此,这次的景象也是异常的。
「哈哈哈!好厉害!巴斯你真是努力啊!」
在所有人都失声的时候,只有一个少年独自鼓掌欢迎着这一切。
那个人物将长长的蓝发扎在脑后,脸上洋溢着可爱的笑容。少年毫不在意古斯塔夫的命令,为在剑斗场上奋战的『合』加油。
或许是这声助威起了作用,四人在与『斯帕鲁卡』战斗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以千钧一发之际躲避剑斗兽的攻击,继续进行着绝望的战斗。
决定性的打击没有出现,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场枯燥的死斗。
然而,现在看来,他们总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却没有死去,这一点,以及支撑他们的是不停发出声音的少年,这两点使得这场死斗并不显得无趣。
依照少年的指示,不停行动的三名男子也拼命。
当然,他们有自由不听少年的指示。然而,只要少年的指示能多次从剑斗兽那里拯救他们的生命,那么这种自由就会被封印。
于是,『合』完全团结起来,围绕着年幼的少年,就像一个生物般紧密配合。
只是防守一方,是因为绝望的战力差距,还是——。
「——他们在谋划什么吗?」
在俯瞰战斗的剑奴们心中,同样的期待正在如火焰般燃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愤怒,汹涌而起的愤怒,让昴的灵魂变得炽热。
『死亡』不断累积,痛苦和恐惧一层又一层地覆盖上去,手脚和内脏都在痉挛。闭上眼睛,眼皮底下反复近距离看到的狮子的脸,獠牙,嘴巴浮现出来。
无法形容的恐惧降临。但是,一起涌上心头的是——愤怒。
懊恼的情绪激发了痉挛的内脏和手脚,菜月・昴睁开眼睛。
为了摘取逐步接近的胜利,向厌倦了数次的挑战。
为了证明自己根本没有输的意愿。
「赫莱茵!把剑扔给维茨,然后去伊德拉那里!」
「该死!我搞不懂!!」
趴在地上以惊人的速度奔跑的赫莱茵,将手中的剑扔给了维茨。然后,他自己继续加速,与拿着大剑的伊德拉汇合。
维茨险些没能抓住在空中旋转的剑,昴正要指示他们接下来的逃跑方式,却瞪大了眼睛。
「————!」
怒吼的狮子,追赶直到刚才还在逃跑的赫莱茵的脚步,在刚好将圆形剑斗场一分为二的另一侧停下。
与此同时,伙伴们的位置正好处于半圆之前。
所有人都还活着,而且首次达到了理想的站位。
「维茨,做好准备!!伊德拉和赫莱茵也是!」
昴从喉咙里喷出血一般的力量,向三人发出任务。
尽管他们可能没有完全理解,维茨举剑面对狮子,伊德拉和赫莱茵慌张地扑向大剑。
然后昴也全力狼狈地奔向墙壁。
「————!」
在令人烦躁的速度中一步两步,狮子在背后吼叫。
就在这时,狮子如同爆炸般的力量从地面踢起,冲向已经做好防备的维茨。
一直向前,维茨紧握着剑,但是如果被那股力量撞到,他将无法阻止。他会一击毙命。这是他深知的。
然而,只有维茨敢与狮子对峙到最后一刻。
「呜,啊啊啊啊——!!」
散发着腥臭气息的嘴巴,长满了利齿的嘴巴,已经无数次咬碎了昴和其他三人的嘴巴,正朝着做好防备的维茨冲来。
就在这一刻,维茨的生命即将被夺走——
「——去吧!!」
手指勾住的瞬间,昴用尽全身的力量拉动了杠杆。
紧接着,齿轮旋转的声音传遍了脚下,突然升起的铁栅杆从正下方击穿了狮子的脸。铁栅杆猛烈地撞击到下颚,迫使狮子张开的嘴被强行合拢。
狮子的冲势被铁栅杆挡住,维茨在最后一刻吸引敌人过来,被冲击波击飞,发出「咕哦!?」的声音。
铁栅杆在冲击下扭曲变形,狮子的头从弯曲的栅栏中露出。脸部遭受沉重打击的狮子用前爪在地上刨,努力恢复平衡,然后试图摧毁铁栅栏。
然而,昴决不会让它得逞。
「伊德拉!赫莱茵!」
「哦,哦哦哦哦——!」
「来啊啊啊啊!!」
与被击飞的维茨交换位置,伊德拉和赫莱茵冲向铁栅栏。他们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巨大的剑,非常难以挥舞。
谁都无法熟练使用这种武器,但没有规定一定要一个人使用。
也没有规定不能两个人一起举起来,对无法动弹的对手挥下。
「——!!」
全身力量的双人大剑一击从铁栅栏上方落在了探出的狮子脖子上。大剑刺进了粗壮的兽颈,狮子的惨叫在空中回响。
血液四溅,狮子拼命挣扎,仿佛在拒绝死亡。
「死吧,死死死死死啊啊啊!!」
「结束吧——!!」
赫莱茵和伊德拉泣喊着,将体重压在大剑上,使得剑更深地刺入狮子的颈部。只要砍下狮子的头颅,盼望已久的胜利时刻将会到来。
一次又一次,被那锐爪和獠牙撕裂——。
「——啊啊!」
「啊啊!?」
「你们两个!?」
还差一步,然而,狮子也不想被杀。
狮子强行扭动身体,将右前爪拉进铁栅栏这边,仍然被大剑深深刺入脖子的狮子。那只前爪击飞了紧握大剑的两人。
赫莱茵和伊德拉发出惨叫,滚落在地上。
究竟两人受了多深的伤,无法得知。
但是,与其跑去照顾倒下的两人,还不如跳上那把大剑更重要。
「不,不会让你逃脱的!」
至此,不容让其逃脱,昴跳上了大剑的柄。然而,他的体重太轻了。要代替赫莱茵和伊德拉两人的体重,现在的昴还远远不够。
大剑稍稍地刺入得更深,狮子挥舞着前爪作为回击。
就像刚才的两人一样,昴也被前爪击中——
「让你这畜生……」
那只前爪,被插入地面的剑刺穿。
插入剑的是刚刚被狮子的冲锋吹飞的维茨。维茨咬紧牙关,歪曲着脸上的纹身,竭尽全力用剑封住狮子的前爪。
接着——
「还躺在这里,还敢称自己为战士吗!」
「快点死吧,你这混蛋!」
赫莱茵和伊德拉重新站了起来,跳向悬挂着的昴所握住的大剑。
三人的力量——大约是两个半人的力量,使得大剑深深地割入狮子的脖子。维茨紧紧地刺穿狮子的前爪,四人齐心协力,试图将狮子的脖子砍下。
狮子咆哮着,剧烈地扭动身体,铁栅栏发出尖锐的嘎吱声。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不能输,不想输,绝不能输。昴咬紧牙关,拼命地抓住大剑。
尽管如此——
「——啊啊」
「啊啊啊——!!」
狮子用尽全力摇晃头部,将昴他们甩了出去。
紧抓着的身体从大剑上被撕下,三个人——不,包括维茨在内的四个人全都在地上滚动。
实际上,因为竭尽全力,已经无法再用手脚了。
「必,必须站起来……」
必须站起来,再一次,跳上那把大剑,砍下狮子的头颅。
即便如此,身体却无法听从自己的命令。不仅仅是昴,其他三个人也同样如此。
经过这一切,还是狮子看起来最有精神。
「——啊啊」
剑刺入狮子脖子一半的地方,狮子低吼着。
它听起来不是虚弱,而是仿佛将愤怒积累到了极限。当然,剑应该已经生效了,但还没有达到让狮子力竭的地步。
「该死……」
努力,努力再努力,终于快要到达最后一步。
但仍然没有达到。尽管用尽了所有办法,走到了这一步。
所以,下次一定不会输。
「下,下次……」
更快地,再次来到这个场景,同样的地点,昴坚定地发誓。
狮子并未理会那誓言,穿过铁栅栏,将另一只完好的前爪朝着昴挥舞起来——
「——请恕我失礼」
下一刻,狮子粗壮的脖子一下子被斩飞。
「啊?」
眼前生死攸关的昴,目瞪口呆地看着非己之死。
被砍掉的头颅发出响声落在地上,狮子的身体慢慢倒下。幕后黑手正是插在狮子脖子上的大剑。
仿佛突袭一般,从空中落下的小小身影踏在大剑上,将其压入。
就这样,狮子的脖子被砍飞了。
而完成这一壮举的人是——
「……那个,为什么我会在这样的地方呢?」
一名少女——坦萨,将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扭曲成了明显的困扰。
昴轻轻地喘了口气,对身着仅有内衣的少女的疑问无言以对。
什么都回答不了。然而,环顾四周,除了昴之外的三人似乎也都勉强逃过一劫。
也就是说——
「——到此为止!能活着通过『斯帕鲁卡』真是了不起!以本官的权限,接纳你们为剑奴孤岛的一员!」
巨大的、巨大的声音响彻天际,古斯塔夫的宣言宣告着战斗的结束。
与此同时,原本静静观战的观众——不,剑奴们纷纷站起来,一齐为昴等人的胜利欢呼。
「干得好!」
「真了不起!」
「有点本事嘛,小子!!」
在兴奋的男子们的声音降临之际,古斯塔夫交叉着四条胳膊,一言不发。
听着那些男子的欢呼声,昴瘫倒在地。小心翼翼靠近他的脸庞的坦萨俯视着。
「抱歉,请问您是……」
「菜月・施瓦茨」
「诶?」
看到坦萨惊讶的表情,圆圆的眼睛变得更加圆润,昴躺在地上,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首先,我是菜月・施瓦茨,请多关照。我有很多想要谈的事情,但是……」
「虽然有很多事情?」
「……稍微让我休息一下吧」
虽然对歪着脑袋的坦萨感到抱歉,但昴已经到了极限。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灵魂中炽热的火焰也逐渐消退。当然,仍有一些厌恶这种局面的情绪在心中燻烧。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设法活过了『斯帕鲁卡』。
「拜托了……让我稍微睡一会儿」
说完,昴的意识瞬间消失,就像轻松掉进了一个陷阱一样。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眼前,躺在剑斗场上摆成大字形状的少年失去了意识,古斯塔夫眯起了眼睛。
这场惊人的战斗,可以说是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谁都没有想到,那个少年竟然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
「哎呀,是不是很厉害,古斯塔夫先生。捡到巴斯真是正确的决定,留着他真是太好了!这可是我的大功劳哦?」
「……赛格蒙特」
正当古斯塔夫陷入沉思时,塞西尔斯轻松地加入了谈话。
双手交叉在脑后的少年说道,古斯塔夫用两条右手揉了揉眉心,
「你的观点也有道理。你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吗?」
「是期待了哦?觉得如果变成这样就好了,然后真的变成这样了。确实是有信念的人才能得救的感觉呢!」
「……你把自己的命赌在这么不确定的可能性上?」
「――?嗯,是的啊?」
塞西尔斯疑惑地歪头,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好像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
就好像他从未坚称过,如果被带走的两人——施瓦茨和坦萨不能派上用场,就用自己的命来承担他们两人的命运一样。
「实际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吧?对我来说,这是个非常感谢的提议。我可不是那种在这种地方白白失去生命的人!」
「你的道理我这个正职是理解不了。顺便问一下,在最后的那一幕你做了什么?」
古斯塔夫向胸口微微挺起,笑着的塞西尔斯抛出了疑问。
在最后的那一幕,正处于紧张局势的『斯帕鲁卡』中,塞西尔斯突然消失了一段极短的时间。
考虑到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已经能猜到——
「是去叫醒那个女孩吗?」
「哎呀,既然知道了就不用问了嘛。本来『合』就是五个人一组,如果那个孩子不醒来人数就不够了,这可是古斯塔夫先生说的。反过来说,那个孩子一旦醒来就可以随时加入,对吧?」
塞西尔斯眯起一只眼睛,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古斯塔夫说道:
「现在要收回吗?这次的『斯帕鲁卡』有不正行为被发现?」
「――不算作弊。皇帝陛下也会为出现优秀的剑奴感到高兴的。」
「哈哈,我虽然这么说,皇帝陛下似乎也不是个好人呢!」
「对皇帝陛下的侮辱是不可原谅的。不要有下次。」
古斯塔夫严厉地说道,塞西尔斯耸了耸肩,随意地退了回去。看着他的样子,古斯塔夫从鼻子里呼了口气,重新看向剑斗场。
功劳最大的施瓦茨和另外三个男子被古斯塔夫的手下看守们抬了出去。他们可能会在治愈室接受治疗师的照顾。
那个漫无目的的少女似乎也暂时跟着他们去了。
「让『合』的所有人,都只因一个人而存活下来了吗?」
虽然缺少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达到的结局,但谁发挥了最大力量是不言而喻的。
他没有错过剑斗场上准备好的陷阱和武器,关心同命运的伙伴,尽可能观察敌人的动作,通过一条细细的线走过。
作为目睹这一结局的人——
「看吧?有一种宏大故事即将开始的预感,不是吗?」
塞西尔斯一脸得意地寻求同意,古斯塔夫觉得回答他非常烦人,便保持着严肃的表情,默默地交叉起四条粗壮的手臂。